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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永春】

茂霞荔影

2022-04-03    来源:《永春文艺》2021年    作者:(丰泽)谢美永  浏览次数:44

荔枝树下,一对夫妇在择荔枝。

刚采下的荔枝,个个红着脸,极不情愿地嘟囔着小嘴,在竹筐里打滚,像一群小孩那般淘气,静不下来。

荔枝在那对夫妇手中跳动。妇女戴着草帽,脸上带着微笑,笑容里沾满了甜蜜,她十指翻飞,手指轻沾着荔枝,怕一不小心会捏疼它们。他们细心地挑选,可是,那个个胖嘟嘟的荔枝,多像自己的孩子,可爱、娇嗔,哪里分得出亲疏,哪里又分得出美丑!都说男人心粗,可这一位荔乡汉子,虽长得五大三粗,坐在小马扎上,粗壮的腰,连衣服都裹不住,腰间闪亮着半圈黝黑的皮肤,但他的眼睛,却流露出母性的柔和,有力的双手,也是那般温柔,轻得不能再轻。

近旁,有人在燃烧树枝,新鲜的树枝,刚和红艳艳的荔枝果经过一场生离死别,痛苦的泪水还在叶面流淌,又将涅槃于烈火之中,浓浓的烟,抓住树隙中透下的阳光,攀爬着,升腾上天堂。我连忙用手机拍下这难得的场景。一对夫妇加上烟雾作背景,在千万条光线衬托下,组成完美的劳动场面,这是从繁华的闹市进入茂霞村,闯入眼帘的第一画面,我如同喝了一杯醇厚的迎宾酒,一下子就醉了!

我的样子肯定难看,因为我几乎是从车上跳下,踉踉跄跄跑过去,拍下这幅照片的。

我打算弃车步行。来岵山的传统村落,是要用脚步去丈量它的厚度的,茂霞这个古老的村庄,号称有“八古”,对于像我这样有探索兴趣的人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停好车辆,我和同伴们把自己扔到荔枝树下,自在游荡,俨然是村野老农。

近距离接触荔枝树,我的心反而沉静不下来。这些荔枝树,长在房子边上,枝干粗壮,盘根错节,高过了三层房屋,它们枝繁叶茂,有的枝树直伸进窗户,像要一探庄户人家的秘密。荔枝树极其普通,三五枝干,披着粗粝的皮肤,撑开一片荫凉;扁长的叶子,组成了密集的伞面,墨绿色的,一篷接着一篷。树下有路,弯弯曲曲,连着一座座房屋,却不知是先有树还是先有路。

荔枝树下,凉风穿行,有时落脚在我沾了汗水的T恤衫上,顿觉浑身清凉,夏日的暑气,荡然无存。古老的村道,铺着青石板,陌生的脚步踏上,石板有些微的回声,“噗噗噗”,仿佛久远的历史蛩音,轻轻敲击脚步。据说,茂霞村肇基年代久远,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便有人在此生活,村道曾经接纳过多少春秋,多少风霜,它处万变不惊,历千载不改,依旧匍匐于地,延续使命。难怪外来人会被这条路悠久的历史所惊愕。走在荔枝树下的古道,有鸡鸣,有犬吠,如果你静心聆听,可以听到远古的回音。

荔枝树惯看世事变幻,耳闻人间炎凉,我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那弯弯曲曲的树干,仿佛有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顺着指尖游动。

茂霞的荔枝有名气,名气冲出永春,在闽南一带有种植荔枝的地方都被人竖起大拇指夸赞。田间地头,房前屋后,一棵棵荔枝树遮天蔽日,气宇轩昂,很有气派。当地人骄傲地介绍,茂霞村100年树龄以上的荔枝树有600百多棵,这些祖上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荔枝树,堪称传家宝,给后辈留下了一笔不菲的财富。茂霞村的许多荔枝树都是有自己的名字的,比如:四大美女、八仙过海、结义树、荔枝王等等。最负盛名的,要数“夫妻荔枝王”了,这株相拥而长的荔枝树,恩恩爱爱五百余年,从未分开过,他们真像一对夫妻,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生死相依。问题是,他们历经五百年风风雨雨,依然生机勃勃,姿态曼妙,2.5米腰围的树干毅然挺立,直冲云霄;碧绿的树叶,撑开一片天地,如少女的头发,披洒下来,散发出青春活力。据说,这株果树每年产果高达18000多斤,不愧为荔中王者。

虽然无法一一拜谒,但我们可以充分发挥想象,“四大美女”、“八仙过海”、“结义树”等,名扬十里八乡的荔枝树的形象,便一一展现在眼帘。或妖娆,或神秘,或刚毅,树与人,树与故事,就不知不觉契合起来,勾引起人们探求的欲望,也勾留我的脚步。

茂霞的荔枝树有个特点,每一株的根部犹如许多虬龙聚集一起,像一根根粗麻绳绞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死死,紧紧抱团。茂霞的人们,就像荔枝树的根,扎在一起,像个大家庭,生死相依,经营着茂霞的日日夜夜。荔枝树新的根在不断生长,吸收营养,又分布到枝枝丫丫,于是,叶更绿,枝更壮,果更甜!

走在荔枝树下的古道上,历史如一片片叶子,在我面前翻开,我看到茂霞的塔桥亭阁迎风屹立,井泉沟渠碧水盈盈,壕沟寨墙苔藓斑驳,堤坝涵洞清流涤荡,还有石阶铺地、码头驳岸、碑幢刻石、庭院园林等等,仿佛一幅幅古画,经过时间的沉淀,仍旧生机盎然,引人注目。凭借这些深厚的人文历史,茂霞村于2012年12月被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财政部评为首批“中国传统村落”。

闽南建筑喜背山临田、环水植树。

一片片葱茏的荔枝树下,隐隐约约可看红砖褐瓦的建筑物。沿着古村道,穿越荔枝林,如同穿越时空,来到茂霞的标志性建筑——福茂寨。福茂寨始建于明朝嘉靖末期,迄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了。福茂寨很大,领地有20亩,四周高筑寨墙,二三丈高的石墙不但气势巍峨,也可御敌于高墙之外,绕墙一周,有4里多地,足见筑墙之工程浩大,耗资耗时之多。福茂寨位于村中至高点,站在寨门顶的凉亭,有清风徐来,村景满眼,阡陌纵横,田畴禾苗青翠,远山含黛,内心不禁产生若能住在此地,该有多美妙的感觉。我抬眼四顾,看到一丛荔枝林,又一丛荔枝林。荔枝树可以说是当地的镇村之宝,因为茂霞村人相信,并从先人那里就传下这样一句话:屋后种植荔枝,可以荫庇子孙(大意)。

茂霞的荔枝,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茂霞人。

年代久远的有北宋的举孝廉(举人)陈瑊,元丰三年(1080年)特奏名进士。

陈知柔,宋绍兴十二年(1142年)考中进士。他从小聪颖好学,立志攻读古代的典籍。他厌恶官场的污浊,壮年即有辞官隐居之意。任福建安抚司参议官时,泉州知州王十朋甚推崇他,作诗:“胸中包古今,笔下真有神!”以赠之。与北宋著名理学家交情甚笃,他病逝时,朱熹写祭文悼念祭奠,深表惋惜。陈知柔是永春有名的理学家,在世著述颇丰,只可惜皆无存世。

近代的有陈永镇、陈诵略等,早年外出,待事业有成,又循着家乡荔枝的甜蜜滋味回到故乡,为家乡的教育事业捐资捐物,造福桑梓。

  许许多多从荔枝树下走出的茂霞乡亲,他们吃着荔枝成长起来,说的话带着蜜味,唱的歌带着甜味,做的梦都挂着沉甸甸、红艳艳的荔枝;纵然他们离开故土千万里远,故乡的荔枝像胎记一样烙印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擦不掉,洗不净。当他们无意间看到或触摸到这个部位,思乡之情便绵绵不绝、悄然从心底升起来,弥漫在眼角,眼珠红了,眼眶濡染了咸涩的泪水。

荔枝树下,我们所看见的那些隐隐约约的红色建筑,千百年来,在不断地发展壮大,它们不仅仅是茂霞人安身立命之地,也是茂霞村丰富的内涵。敦福堂、金谷堂、敦好堂、龙庆堂,以及下灶古厝群里的金角堂、金国堂、联兴堂、霞溪堂、玉溪堂、金溪堂、明德堂等如红色的宝珠,散落在茂霞的土地上。我想,如果绿色的茂霞是一棵巨大的荔枝树,那点点红色珠宝,不就是一粒粒饱满,硕大的荔枝吗?

告别茂霞村时,我们已经在金溪畔的荔枝林里流连了大半天。此时,一阵似有若无的夏雨淋湿了树叶,树下更加清凉;此时,我已吃了满腹的荔枝,茂霞多汁甘甜小核的荔枝,甜蜜了满满的行程;此时,金溪清亮的溪水,满载一溪红霞,逶迤着流向远方。

我从流着蜜汁的荔枝树下走出,挥挥手,作别多情的茂霞,不想,茂霞村就像一株荔枝树,在我的心底生根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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