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洋岐山村地处偏僻，到处是崇山峻岭。深山密林中隐隐约约躲藏着几十座破旧的房子。

解放前，土匪猖獗，经常到乡村骚扰抢劫，杀人烧房子，乡亲们终日惶惶不安，过着极其担惊受怕的生活。当时，最臭名昭著的是德化县美湖乡龙湖山林青龙，他是军阀、官僚、地霸、土匪四位一体的代表人物。另两个是永春下洋涂山村匪首涂有情、苏玉英夫妇，匪窝在爱门街。这两股土匪在各乡村烧杀抢劫，犯下了滔天罪行。

为了守护村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村民们在村中各个角落建了土木结构的土楼，本地人称为“枪楼”，土墙四面设有多孔用大竹筒的枪眼。

我九岁时，在岐山村为林英振、林来成家放牛，曾有住进枪楼里躲避土匪的经历。

“土匪已到白岩山，大家要趁早吃晚饭，赶紧到枪楼躲避！”林老伯急促地喊着。一时，村民们慌张极了，早早吃了晚饭，扶老携幼，急急忙忙走进枪楼。

枪楼有四层，牛羊鸡鸭兔圈在第一层，人躲在二、三、四层，拥挤得水泄不通。

林老伯开始讲话：“乡亲们，晚上大家一定不能出声，大人一定要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林老伯身边有几个又高又壮的年轻人，每人火枪一支，药角（水牛角做成，用来装硝药）一个，他们被林老伯分配到东南西北部位，随时待命。

一楼的牛羊放的屎尿，臭气冲天，大家只能强抑住恶臭和恐惧，忍着不敢出声。突然，一个小孩不知怎的，哇哇哭出声来，人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屏住呼吸，默默地祈祷：老天爷保佑，赶快让小孩的哭声立即停下，不然，我们的命和财产会断送在这哭声。突然，其父母慌忙用被单罩住孩子，使其差点窒息。

终于煎熬到天亮，大家庆幸无事。

据了解，这股土匪流窜到桂洋村，抢光几家商店，放火烧掉一座民房，打死一个农民。村民听了，都瞠目结舌。

虎患故事

解放初，我在岐山村时，曾听说几个虎患的故事。

有一天，干瘦的林老头到山上拾柴。期间，他在一棵大枫树前大便，一只凶猛的老虎突然从他的背后窜到面前。林老头受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啊”了一声，吓得一骨碌昏倒下去。老虎大概闻到臭气冲天的大便，因前两天林老头正拉肚子，拉的大便更是奇臭无比，又看见他干瘦的身子，没有多少油肉，稍停一下，一跃而起，窜到密草丛里了。半点钟后，林老头慢慢苏醒过来，脸上全无血色，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怕呀！我怕呀！”

回到家里，林老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病就是一个多月，晚上，经常可以听到惊叫：“虎！虎！虎！”

林心家境很差，晚上，一张一米左右宽的破旧“眠床”一家六人将就地挤在一起，她只好把大儿子林武寄居到离家半里路的林松家睡觉。

当时，岐山村正在闹虎灾。太阳落山前，各家各户就要紧闭家门，林武只好在日落前赶到林松家。

那天下午四时左右，太阳还老高，林武就往林松家路上走，走到半路时，一只老虎突然从树丛中窜出，把林武扑倒，美美地吸着血，吃着肉，啃着骨头。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林心不见儿子回家，以为他贪睡在林松家里。到了中午十二点多，仍不见儿子回家，心中不免生疑与焦急，午饭顾不得吃，风风火火上路去了。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棵树下满是血迹，仔细一看，一根血淋淋的手臂躺在草丛中，再仔细一看，一双回力牌的球鞋横乱地丢在路旁。“这不是林武的鞋子吗？”瞬间，林心头晕目眩，昏死在地上。

亲邻好友立即赶到事发地点，林大婶轻轻把林心唤醒，正要好好安慰时，她像发疯一样，悲壮地哭喊：“我的儿！我的儿！”那哭喊声撕心裂肺，谁听了都要心碎，谁听了都会掉泪。

半夜间，一只老虎大摇大摆走到林助猪圈前。家狗“汪汪汪”狂吠着。狗吠声气死了老虎，它恨不得一口把狗吞下去。狗不甘示弱，敏捷地把老虎左耳朵咬了一下，老虎痛得吼了一声，发起飙来，用尽力气扑上去，把狗拦腰截断，还不解气，用锋利的爪牙把狗头抓得稀巴烂！歇了一会儿，老虎揣破了猪圈，正要扑向圈里的肥猪。说时迟，那时快，整座屋里的人全出动了，有的拿火枪，有的拿锄头，有的拿劈刀，有的拿铁棍，高声喊道：“打死它！打死它！”老虎一看这情景，呆住了，继而一股风跑了。

“好可怜啊！林燕昨天下午放牛时被老虎叼走了，才十岁呢……”村民们无不惋惜地叹道。

“什么？林燕被老虎叼走？？”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接着叹息说道：“林燕前天还跟我一起放牛呢！这孩子真乖，能唱好几首好听的山歌，老虎真是太可恶了。”说着说着，眼泪不禁滚滚流下来。

前天，我感冒在家里休息。昨天，假如我跟她一起去放牛，灾难就不一定会落在她身上，可能会……想着想着，浑身不禁起满鸡皮疙瘩，真让我悚然心惊，抬头摸摸额头，额上已沁出许多汗珠。

也许是天意或者命大，经历了土匪的烧杀抢掠，老虎的惊悚捕食，我都幸运的活了下来，在那些经历中，我感受了苦难，熬尽了苦心，学会了忍耐，学会了豁达。生活的苦涩与艰辛也同时伴随着我成长、成年，最后都化作了滋养生命的养料。

捉拿树蝉

“现在捉拿树蝉正当时。”小津高兴地对我说。

“蝉在高高的树上，怎能捉拿到？”我好奇地问。

“想办法！”“是什么办法呀！”

“我带你到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蹦蹦跳跳走到小津家里，只见门墙边放置着两根长长的小竹竿。小津神兮兮指着小竹竿。

“小竹竿能捉拿到蝉？”我疑惑地问道。

“一定能捉拿到的！”他一边一脸神秘地说着，一边把一根竹簑拿给我，自己手里也拿一根。

小津把我带到一座破烂不堪的古厝里，蜘蛛网布满整座古厝。只见他把那根竹簑往蜘蛛网扫来扫去，并叫我也跟着那样做。

十多分钟后，两根竹簑上布满蜘蛛网，小津用一根短木棒把竹簑上的蜘蛛网收拢起来，弄成两个小丸，然后把小丸分别装在两根小竹竿末梢上。

“你摸一下，这小丸粘不粘？”

“粘！粘！”

我们各拿一根小竹竿，兴高采烈地到茂密的树林里。

小津把竹竿往一棵树举上去，一会儿，就捉拿到一只蝉，他周密的思维、敏捷的动作，真的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也学着把竹竿往树上举上去，心急促地跳着，手颤颤的，正要瞄准树上一只蝉，竹竿还没有举到树上，蝉“知——”的一声飞走了。

小津说：“竹竿要拿稳，不要紧张，就能捉拿到蝉。”

两小时后，小津战绩辉煌，袋子里有16只，我憨头憨脑、笨手笨脚，只捉拿5只。

蛇·防治蛇伤

山区蛇多，有青竹丝、五步虎、金环蛇、银环蛇、老鼠蛇、松柏根蛇、赤锦蛇、黑锦蛇、蟒蛇……

俗语说：青竹丝，无药医；五步虎，被咬了，只走五步，就没命……，可见其蛇的毒素极毒。难怪人们一提起蛇就色变，一谈起蛇就心惊肉跳。

我十岁那年的一天，和放牛娃们到南山森林里捡柴，只见好多条蛇在树枝上飞舞。一会儿从树上一骨碌滑到地上，一会儿从这棵树忽而爬到另一棵树，有的还不时地吐着红红的蛇信，好怕人呀！小谦见我惊骇的样子，急忙对我说：“不用怕，你不惊扰它，它一般不会主动出击你。”和我们一起捡柴的林忠民伯伯也劝慰道：“别怕，你专心捡柴就是了。”

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忠民伯伯特意为放牛娃们讲关于蛇的故事和如何防治蛇咬伤的知识。

有一次，小时候的我（指林伯伯）到山上放牧山羊。霎时间，一条大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向着一只小山羊扑过去，瞬间，小山羊就在蛇肚子了。我又惊又怕，哭着跑回家给大人们报讯，等到人们拿着劈刀、竹条赶到现场时，那条大蟒蛇已不知去向了。

有一天晚上十点左右，林青山夫妇走进房里，准备睡觉。青山刚把棉被一掀，突然发现一条老鼠蛇舒舒坦坦躺在床上睡觉。青山婶怕得要命，青山赶忙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惊吓会“啊”的出声。青山说：“妈妈告诉我，蛇有灵性，它光顾到谁家的房间里，就是给这家送宝，让这家发财。妈妈还告诉我，蛇爬入房子，主人千万别慌张，更不能惊动它。这时，你只要点上三炷香，对蛇说些祈祷的话，蛇就走了。”青山婶即刻拿来三柱香，点着火，青山默默地向蛇祈求，一会儿，那条蛇自己溜走了，你说奇不奇？

关于蛇的故事传说太多了，也很神奇，今后如有机会，一定让你们听得过瘾。现在给大家讲些如何防治蛇咬伤的知识。

被毒蛇咬到，千万别跑，一跑毒运行得更快。有一个农民被毒蛇咬后，他拼命跑回家，没跑多远就倒地而亡。这时，人首先要镇定，用打火机把火打开，忍痛去烧伤口，因为用火烧伤口可以马上破坏蛇毒的毒素。如果身上没带打火机，可以就地取材，譬如用破碗片、瓦片之类或刀子，狠心地把伤口割开，用力把毒汁挤出，然后到水边，用水冲洗伤口。回到家里后，应立即拔来半边莲、紫花地丁草各二两捣烂取汁三杯分三次内服，渣敷伤处。半边莲是治蛇伤的好青草。俗语说：有了半边莲，可与蛇同睡眠。半边莲屋前屋后、田埂到处有生长。治愈毒蛇咬伤还有下面几副方子：1、一枝黄花、黄毛耳草、星宿菜（均鲜草）各一两半，捣汁酌加白酒调服，日一剂（适用血循环性毒蛇和神经性毒蛇咬伤患者）。2、叶下珠八钱、爵床六钱、一枝黄花六钱、蟛蜞菊六钱、丁葵草五钱、白花蛇舌草一两，洗净捣烂清水煎服。3、瓶尔小草（蛇尾草）鲜品一钱，捣烂调酒服；或干品研末二至三分，冲酒服……

旧军裤·鞋

十二岁那年，共产党让我免费读书，我家还能领到救济款。

在严寒的冬天里，我穿着单薄补丁又补丁的衣服上学。路上，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叫着，无情地袭击着，牙齿咯咯地响着，嘴唇紫黑紫黑的。在课堂上，身子瑟瑟发抖。

回到家里，我重感冒了。母亲用姜片、葱、红糖煎汤，让我喝了，病情有些好转，但身子总是软绵绵的。第三天晚上，陈钦相老师来家访了，对我说了好多温馨安慰的话。家访过后，陈老师不辞辛苦走到村干部家，向他反映我由于没厚的衣服穿，感冒了的情况。村干部非常重视陈老师反映的情况。昨天刚好乡政府拨给村几件旧军衣服，立即决定把一件旧军裤送给我。

这件旧军裤是大人穿的，我是小孩，怎样穿都不合身。一穿，裤头部位快到脖子了。为了御寒，只好将就了，还要好好感谢陈老师和村政府呢！

在学校里，我把裤端不知卷了多少次，走路时，卷的部分还是要掉下来，卷了又掉，掉了又卷。反反复复，引发同学们哄堂大笑，我尴尬极了，羞得我满脸通红。课间操时，更让我难堪，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十七岁时，我以第一名的入学成绩考取永春三中。家离学校的路程有三公里多，母亲早晨五点起床做早饭，五点半，就催促我起床吃早饭。

上学路上，脸被冬天的寒风刮得像粗梨皮似的，耳朵长了冻疮。光着脚走路，双脚被冻得裂开了口，裂开处还渗出血珠，风把灰尘或细沙吹进裂口时，又痒又痛。

记得有一天早上，我和同学一起上学去，走到苏坂（今吾南村）清品家处，大家的脚冻得迈不开步。突然看见田中间正晒着稻草，颜通建议拿几把取暖，好让冻僵的脚能伸直好走路。正在取暖时，被一个农民发现了，他大发雷霆吼道：“那是我的稻草，煮饭的稻草，你们怎么能随便拿来取火，这是贼呀！”同学们听到“贼”字，顾不得冻僵的脚，就卖命地跑，这个农民紧追不舍。这时，一位慈祥的老伯看见了，急忙劝道：“孩子们大概是寒冷得忍不住，才拿你稻草点火取暖，孩子烧掉几把草，我加倍赔你！”这个农民听了，就停止追赶了。

拿稻草点火取暖的事很快传到学校，班主任许兴德老师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不但没有批评我们，还把同学们没穿鞋上学向学校领导反映，该如何关心这些穷孩子。

第二天，陈书记、李校长拿着几双鞋，分发给没鞋穿的同学。陈书记鼓励说：“你们要好好学习，一定能改变命运的，将来一定能穿上崭新的皮鞋！”同学们高兴地穿上了鞋，幸福地笑了。

星期天和寒假里，母亲把鞋洗干净藏起来，舍不得让我穿呢！

大炼钢铁中的我

大炼钢铁中，为了响应党中央完成1070万吨的炼铁任务，各家各户纷纷把家中的废鼎之类的铁器交给炼铁大军，抵作任务。学校师生也跟着时势跑。我班师生曾在小溪流中洗铁沙，上山砍树木煤炭，到曲斗内坑挑石灰石。

洗铁沙主要工具是一块长一丈宽二尺左右的木板，那时代，大家穷得很，哪有钱去买这样的木板？我是团支书，应带头把那家伙备好，就毫不犹豫把我家东西边的大门板拆下来。我厝后头有一条石路，自古以来，村民们都从此路来往。为了走捷径，我家中便成了路。晒在绳子上的毛巾，贪心的人不客气地顺手牵羊了，外地小贩叫卖声震耳欲聋，挑人尿粪、猪牛粪者也毫无顾忌地光顾……我家的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

我班同学在达埔新琼墘尾一条小溪流中洗铁沙。同学们各自拿家里的米、地瓜、地瓜丝、菜等在同一个大鼎里煮，从不计较谁带的食物好坏多少。尽管没有下油，稀饭稀得能照出人影，大家仍吃得津津有味。

许兴德老师是我班班主任，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为了班级能拿到红旗，硬要求我们起早摸黑，拼命地洗铁沙。在大家齐心努力下，我们曾拿到好多面红旗，获得先进班级的光荣称号。

墘尾小溪流的铁沙洗尽了，我们正要把门板搬到别村的小溪流洗铁沙，不知昨夜里被谁偷走了，我们挨家挨户询问，村民们大都说不知道，还被几家凶恶的人臭骂一顿，叫我们滚蛋，我们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1960年秋，我班同学到桂洋库湖村一座森林里砍柴，食堂设在桂洋下岸会场里，永一中一个班级师生的食堂也设在这里。

我从外婆家拿来了一大把地瓜叶。同学们高兴地蹦跳着，叽叽喳喳，“我们好久没吃青菜了”“我们可以加菜了” ……立即，有的洗地瓜叶，有的打水洗鼎，有的切地瓜叶，有的生火。当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地瓜叶端出来的时候，同学们再也忍不住了，狼吞虎咽，顷刻把一大碗地瓜叶一扫而光，连声说：“好吃！好吃！”

老师把送午饭的任务交给我，五六十斤一担，走二公里左右崎岖的山路，这个活够辛苦。有一天出发前，我发现蒸笼里有几块地瓜，香气诱人，馋得我口水直咽。当时，肚子饥肠辘辘地响着，趁人不备，迅速地把一小块地瓜拿起来，正要往嘴里塞。“你怎么拿人家的地瓜？”一位永春一中老师大声吆喝。这一喊，让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身子呆呆地僵住了。噙着眼泪低声说：“我实在太饿了。”“走！跟我到办公室去！”他凶神恶煞地咆哮着。此时，我的心吊到嗓子眼，急得冷汗涔涔，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不要！不要！”“哇”了一声，眼泪像断了线珠子一样滚下来。

办公室郑主任了解事情经过后，对那位老师说：“我看这个孩子肚子实在太饿了，才做出这种蠢事的，记住，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传扬出去。”我听了，感动地说：“你们是大好人啊！”说着，眼泪流个不停。

我想：要不是郑主任这样的好人，这样怜悯我，这样体谅我，他如果真的把我拿地瓜吃的事端出去，脸可往哪搁？以后怎么做人？…从那时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我心中就深深地感激郑主任。

1961年春，我班师生进驻曲斗村一农户家里，每天要走五公里路的内坑，挑着沉甸甸的石灰石。

辛酸的搭车味

1970年10月，我到离家40多公里路的曲斗中学代课，月工资27元。除了10元左右的伙食费外，所剩的钱几乎拿来维持家庭生活。期间，我没乱花一分钱，没有吃一次点心。当年，从蓬壶到曲斗班车费1元，我也舍不得花，只好走路回家了。

我结婚时，一张破旧的桌子是向邻居颜金厚借的。我日思夜想，一定要有一张自己的新桌子，早一天还给人家桌子。一个星期天，我走8公里路到大田济阳买了几块杉木板，然后叫木匠按桌子的尺寸裁锯。

凌晨3点多，我就起床煮饭，4点左右，天还黑呼呼的，挑着裁锯好的杉木板，行走到家里。那天晚上，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1972年3月，我转正了。以前我是小学代课教师，现在竟然是正式中学教师，惹得一些人红眼病大发作，他们不辞辛苦到处做小动作。县教育局把我调到离家60多公里、永春最偏远的一都学校任教。每趟班车费1.8元。

有一次，我走路到大荣小学，遇到老乡林进添老师，他热情招呼我到学校歇脚、聊天。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从大荣小学出发，走到吾南村时，腰酸腿软，双脚一直颤抖，腿上好像灌了铅似的，两条腿沉得迈不开步。离家虽然只剩下2公里路，但走的时间却是平时的3倍，歇息次数不知多少次，又渴又饿，脚底钻心地刺痛，晚上9点多才到家。

李北是一个专业运输海产司机。每天把海产从泉州运载到一都，从一都把木材、毛竹运载到泉州。为了节省1.8元车费，我大胆地向他请求搭车，他不耐烦地回答：“你只能坐在后车厢，跟鱼一起。”

一上后车厢，一筐筐的鱼散发出来的腥味呛入心脾。坐到马跳时，肚子越来越不舒服。我强按着肚子，揉揉喉咙。到了锦斗、桂洋交接处的新岭，肚子里难受极了，我大声呼叫，狠狠敲打车厢壁，叫李师傅快快停车，到桂洋赤水时才下车。一下车，肚子倒海翻江，紧接着狂吐不止，差点把小肠吐断，吐尽苦汁后，最后软绵绵躺在路旁呻吟。

一个星期天，当走路到马跳时，已经筋疲力尽，我突然发现一辆大型拖拉机停在凉亭休息。一看，是老同学林凉开的，就高兴地对他说：“今天真是坏船遇到好港路啦，可搭你的拖拉机回家。”他斜着眼，爱搭不理回答：“什么老同学，我不认识你！”这句无情的话，使我的心一下子凉到谷底。我仍不甘心，认真地说：“当时，我是团支书，你是班长，我们同心同德，把班级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班级被评为红旗班级呢。”他立刻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势教训我：“你为什么不坐班车？”我说：“班车班次太少了，坐不了车，只好走路了！”面对我的解释，他居然没有半句听进去。只见他一脸得意，好像嘲讽我：学生时代，你成绩好，现在还不是一个普通的穷教员；我呢，当时虽成绩一般，可现在我是一个受人羡慕的司机！他叼着一根香烟，神气地上了驾驶室，踩了油门，独自开走了。

养猪、喂鸡发生的事

一头猪就是一座小肥料厂，农作物一吸收猪生产的肥料，长势一天天蓬蓬勃勃。猪大出栏后，不仅能吃上新鲜的猪肉，还能出卖收到一笔不少的钱。因此，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有的养了好多头呢！

妻决定养一头母猪，它能产好多头猪崽，卖的钱会更多。

圩日时，妻叫有经验猪贩选择长大后能成为优种母猪的猪崽。小猪买来，妻像照顾自己儿子一样认真细致地照料。地瓜、菜叶、米糠等食物全是新鲜的，煮熟后，每天喂养5-8次。平时，经常买些小鱼煎汤，掺在饲料里，小猪食欲大增。

我家还养了一条狗，它看到这样优待小猪，馋得口水直流，但很守本份，低眉顺眼地卧在一旁。偶尔“汪汪汪”几声，强烈抗议妻的不公平。

猪吃饱了，用神气的眼光瞄着狗，然后懒洋洋地睡大觉。此刻，狗会急忙舔着石槽边缘残留的少许糠末儿。

小猪变成中猪了。有一天它发情了，整天神魄颠倒似的，“哼哼”地叫着，四处乱窜。有一次，它竟然用嘴拱坏猪栏，跑掉了，全家齐动员，到处寻找这头宝贝的“公主”，两小时后，在曾坑找到了，一路上我们用拽、推、踹着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关在圈里。这时，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了，它却在“哼哼”唱着歌。

与公猪交配后，这头猪才老老实实过着正常的生活。猪分娩时，妻就更忙碌了，除了配好饲料外，还经常给它喂一些骨头汤、鱼汤，这些汤作用是让母猪多出好奶汁。

从一头猪增加到十头，饲料成了问题。幸好邻居颜真有手工制作米粉（水粉），需要人帮工。每天凌晨3点，妻就到脚踏石臼处帮忙舂干浆块，粉条制成后，头上顶着几匾沉重的湿米粉到一里多路的溪边晾干。下午3-5点，帮忙磨米浆。当磨好一大袋米浆的时候，早就汗流浃背了，辛苦得连说话都艰难。艰辛的帮工，每次只能换来两桶米泔水或一小桶米粉汤水。

看管好母猪和猪崽也是一件难事。有一天，一不留神，母猪带着猪崽进入颜印地瓜园，像秋风扫落叶一样，顷刻把一畦绿油油的地瓜藤叶吃得一干二净。我和妻、儿女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猪赶到圈里。

我火速跑到颜印家，诚心诚意地向他检讨并愿意赔偿损失。颜印说：“乡里乡亲的，赔什么偿，以后，你加强看管就是了。”颜印的宽容大度，确实让我好感动。至今，我还时时想起他的为人。

“今天早晨，公鸡怎么没啼了？”“是不是被贼偷走了？”我与妻迫不及待地赶到鸡圈看个究竟。一看，全傻了，4只母鸡和1只公鸡全瘫倒在圈里，一动也不动。

天亮了，我到周围田间巡查一下，发现乌蓝菜地里洒满用农药浸过的稻谷。我明白了，这鸡是她毒死的。“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问道。“你的鸡吃我的菜，毒死它，活该！”乌蓝恶狠狠地答道。“鸡第一次跑出去，你的菜还好好的，吃的是洒下的稻谷。”她霍地把手扬起来，摆出打架的势头，睁大着一双闪露凶光的眼睛，“我毒得好，你敢怎样？”看着她凶相毕露，听着她恶毒的言语，吓得我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她还骂不够，一会儿骂鸡，一会儿骂人，整整骂了两小时。

我家全指望着这几只母鸡下蛋换钱贴补家用，一想起这，心疼了好久，好久。

那时代的体育活动

六十年代，农村没有什么体育器材，农闲时，村民只能从祖辈世代传承下来的活动项目：抵棍、扳弓。

抵棍，器材是一根粗木棍，比高低的方式是：两人各用一只手，分别抵住粗木棍的一端，然后用力向另一端推，谁被推得后退一步，谁便是算输了。扳弓，器材是一根长棍，比高低的方式是：两人立好马步，两手各执握一端，然后用力向一端推，谁能把对方推进一步，谁便赢了。

正月初一那天，比赛场所设在小学操场，奖品比平时丰厚多了，冠军10元，亚军5元，季军3元。

选手们个个身强力壮，精神饱满。双方的右手抵起了棍端，裁判员哨子一吹，双方用尽力气，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下来，脸涨得像关公。一时间，谁也不能将谁推得后退一步。甲选手瞅准机会，突然“咳”了一大声，手上猛加力，将乙选手一推，一连后退了两步，甲羸了，场上立即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各组对垒的选手争夺战一组比一组激烈，经过初、复、终赛，冠、亚、季军各有得主。

突然，邻村名叫高明的观众举手说：“我能和这三个高手争高低吗？”裁判员说：“不能，你不是我村的村民。”

三名得胜者听了，心想：这小子竟敢与我们比高低？难道我们村会输别的村？现在我们的心正痒难耐！一齐撺掇裁判员道：“我们愿意与这位高手比高低，如果他胜了，三人的奖金归他！”

观众一听这豪言壮语，一齐起哄：比！比！比！

裁判员立即把刚才发生的事向村大队长汇报，大队长对这个高手也很感兴趣，毫不犹豫高声喊道：比！

这位高手依次与这三名选手抵棍、扳弓，一场比一场精彩，顷刻，加油声、欢呼声响彻整个操场，人们始终沉浸在这欢乐的海洋里。

高手一一把三位选手打败，选手们满肚子不开心，觉得很没面子。高手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抱拳恭敬地向全场观众谦逊地说：“我是以棍会友，增进健康，今天侥幸取胜，不值一提，只是运气好罢了。三个选手很优秀，今后我要多多向他们学习！至于奖金嘛，我一分不要！”

听了这番话，选手们不禁肃然起敬，觉得这个高手果然了不起，水平了得，为人处事稳重得体。此时，操场上沸腾了，人们高喊着：“高明！高明！”的名字，赞扬他的优秀行为。

理   发

小时候，我经常看见一个拎着藤篮、走街串户高声吆喝“剃头，剃头”的师傅。

有一天，剃头师傅成了我家不速之客。一听母亲要让他为我剃头，惊慌得大哭大闹：“我不要剃头！我不要剃头！”母亲抱着我，哄劝道：“你剃头了，妈买糖给你吃，过几天带你到外婆家玩。”一听有糖吃又有玩，我的心绪就平静下来。

坐在椅上，动也不能动，太乏味了。剃好了，母亲拿着镜子给我，一照，师傅把我的脑袋剃成油光锃亮的大葫芦，我欣赏了好久好久。当时收费是大人5分、小孩3分。

我十多岁时，“剃头”已称为“理发”了。上中学时，我到三角街一间理发店理发，师傅是纯手工操作，用手推子和剪刀，“咔嚓，咔嚓”在我脑瓜上回响。理完后，我往面前的大镜子一照，果然比原来帅多了，我满意地笑了。当时收费是大人1角、小孩5分。

任教期间，距学校不远处新开了家理发店，店内装修一新，六个师傅，其中四个南安人，二个晋江人。工具已把“咔嚓”的手工具换成“电轧刀”了，“电轧刀”像慈爱母亲的手温馨地抚摸着脑瓜。师傅理得轻松，我也觉得舒服。洗头时，他先用温水往头上洒了又洒，抹上肥皂，轻重适度地抓挠一遍，使头上泛满泡沫，然后挠、抓、揉，一遍又一遍，足足用了10分钟，接着用温清水将头部过洗一遍，最后用干毛巾擦干。

我正襟危坐在理发椅上，理发椅可以转动。剃胡须了，师傅刮了一遍又一遍，用手轻轻抚摸着，发现哪个部位刮不干净，定会刮得干干净净。刮完胡须，刮刀往耳朵、脖子、面部等地方刮净细毛。刮好细毛，用剪刀轻轻地把长的鼻毛剪掉。他还用掏耳小勺子挑松耳垢，再用夹子将一块块“耳屎”从耳中取出，师傅轻柔的手法，着实让人舒适愉悦。最后工序，师傅再细心地往头上修、梳，真正做到一丝不苟。理完后，我往镜子一照，咳！真的年轻了十多岁啊！当时收费，大人2角、小孩1角。后来涨价到5角、1元、2元、5元……

退休了，我看见县政府附近街道上新开了不少家美容美发店，店内装修得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的尽是帅哥美女发型的画像，常客大多是年轻人、大款或官员。他们追求的是国际潮流精剪、烫、染，世界潮流吹风造型，每人次洗、理、烫、染收费根据个人需求，从几十元、几百元，甚至一千多元不等。这样高收费，老年人怎敢问津？因此，总是希望头发不要长或慢慢长，这种希望是不能实现的，无奈，只好熬上二三个月才去理一次头发。

在乡镇街道上，也有不少家美容美发店，档次稍逊，店里几乎让女顾客占领。

有一天下午，我到清美店理发，理发师正为一个中年妇女洗发、拉发、梳发、喷发胶、洒香水……，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共花了两个多小时，我等得实在不耐烦，一会儿坐坐，一会儿走走，干着急有什么用？轮到我理发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师傅对我好像不屑一顾，不到10分钟，马虎理好发，胡须没刮干净，回家后我再刮一遍。至于刮细毛、剪鼻毛等工序全省略了。师傅看重的是每人次收费几十元、几百元甚至几千元，谁看上你这区区的10元、15元呢？

无奈，我只好寻找专门服务老年人简易理发店，但是，理发的工序少了很多，理发时也不像以前的师傅那么一丝不苟。

露天电影

只要一看到那块放电影的大白布，悬挂在草坪两根竹竿上，孩子们就会放下正在乐趣的活动，它像一块磁石深深地吸住了大家。孩子们一边欢呼：“晚上有电影看啦！晚上有电影看啦！”一边争先恐后跑回家，拿着大凳、小凳、短凳，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抢占有利位置。

银幕下，黑压压的人群，本村的男女老少坐在前几排，外村的只能站在边沿或后面，有的爬到树上，有的骑在草垛尖。

放映前，老年人的赞叹声、中年人的欢笑声、青年人的谈恋爱甜蜜声、小孩的叽喳声响成一片，交织在一起，演奏着一场欢乐的大合唱。放映开始了，场上顷刻平静下来，大家都屏息凝视，目不转睛地往银幕上看，惟恐漏掉某一情景和人物。看到英雄人物所表现的勇敢机智、顽强与敌人斗争时，人们会伸出大拇指，嘴上“啧啧啧”地称赞；看到可恶的汉奸在主子面前卑躬屈膝的丑态时，人们会发出“呸呸”的叫骂声；看到八路军又打了一场胜仗，人们会不禁发出欢呼声……

换片时，村大队长上台讲话了，讲话的内容是传达公社会议精神、村如何落实公社给予的责任和出色完成任务，场下有人嫌其啰啰嗦嗦，孩子更是流露出烦躁不安的情绪，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他的母亲急忙捂住其嘴巴，贴进耳朵小声说道：“大队长的威能一定要维护的，场上的秩序如果被你破坏了，晚上放电影的费用我家要负责，再说，大队长如果生起气来，你的父母会被抓到大队部……”孩子惊骇得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服服贴贴地坐好。

大队长话讲完了，一个小孩高兴地跳起来，高呼：“万岁！”，当银幕上又重新出现画面时，人们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很快进入聚精会神的状态。无数双眼齐刷刷地又投向银幕，被电影画面迷住了。

银幕上出现“剧终”两字，喧闹的声浪又一次掀起。人们拿着竹板火、煤油灯火、手电筒涌向各个路口回家。路上，有的饶有兴趣地回味着影片中的故事情节，有的说明晚一定要到吾南村再看这片的电影……

回味中的小人书时代

程馨是个勤奋学习的人，也是收藏小人书的爱好者。有一次，我到他家作客，看到琳琅满目的小人书，不禁怀念起儿时的小人书来。

小时候，我特别爱看小人书，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尽管识字很少，但小人书中活龙活现的人物形象、美丽的图景，深深地感染、吸引着我。总而言之，我是在小人书的陪伴下度过的。

母亲给我买笔、作业本的钱，我会偷偷地节省一点买小人书。外婆给我2角的压岁钱，也会被用在小人书上。

那时候，三角街道上，有摆着出租小人书给人看的摊子，1分钱让看一本，5分钱可看完《说岳全传》或其他演义之类。交上钱，我欢喜地拿着小人书美美地阅读着。如果看到动人心弦的故事，哪怕待上二三个小时，即使忘了吃午饭，心里也是甜丝丝的。它真的让孤寂的我沉醉于其中，又给我幼小无助的心灵带来了莫大的慰藉。

我是从小人书上知道了水浒、三国、西游记、岳飞的，还有三毛、高尔基等。

《水浒传》中有许多英雄好汉，我最喜欢的是花和尚鲁智深，他豪爽的性格，特别是为受凌辱的弱小人物打抱不平的侠义精神，给我难以磨灭的记忆。《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我最崇拜。诸葛亮的一生，身居高位，不倨不贪，廉洁奉公，至死不渝。真正做到他自己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他始终以一个“大弟子”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尊师爱弟，冲锋在前，享受在后，任劳任怨，无私无畏，一路上除魔斩妖，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协助师父取回真经。岳飞是中国人民最崇敬的英雄人物之一，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一直在默默激励着人们，岳飞精神融入爱国志士的血脉，不断激发信心和力量。三毛的聪明机灵、乐观幽默而又不畏惧强暴的性格，沉淀在无数人的记忆中。高尔基，这个3岁丧父、八岁丧母，四处飘流，曾用手枪自杀的悲伤青年，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不懈的奋斗精神，终于成为举世闻名的大文豪，他的动人故事，给遇到苦难挫折的人们无形感召和深切勉励，在绝望中产生希望。

小人书之所以有人为之痴狂、为之陶醉，是因为它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人们的情怀。这就是我对小人书的浅显理解，这就是对小人书达到痴迷程度的原因吧！

球    友

邻居颜金炎家有长条饭桌、八仙桌，在桌中间横上一根竹竿，各拿着一块小木板，就可以“乒乒乓乓”地打起球来，多惬意呀！看着那欢声笑语的场面，看着小伙伴你一来我一往飞舞的球，真是羡慕极了。金炎友好地招呼我一起打，我高兴极了。从此，我们一起玩，一起打球，他成了我第一个球友。

退休了，我又认识了一群球友。王金的高水平球艺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攻、拉、搓、推等各项技术全会用。他在县、市邀请赛中，多次荣获第一、二、三名。本着正直、坦诚、谦和、热心的精神，他的人缘特别好。只要有人恳求他传授球艺，他就会毫不保留手把手耐心地教导。

球友泉燕是一位乐观的人，他那慈祥的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让人们感到春天般的温暖。休息时，古今中外的奇闻怪事只要从他口中说出，就会让人们捧腹大笑。他球不但打得好，手艺也好。换胶皮、贴球拍边缘的胶布、修复球拍，只要一经他的手，球拍就会出现既美观又整齐的样子。我小区乒乓球室设在楼下架空层里，由于没网遮挡，球经常飞到草坪或路上，寻找一个球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带着木匠的工具，将几块木板、广告板又是量又是锯又是钉，当这些栏板做完后，大家不禁称赞他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

明智年轻时就是一个大美人，由于平时很注意保养，积极运动，现在仍是美得让人嫉妒。她常常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目光有神，气场十足，波浪式女生短发，得体的着装，大家认为她还未退休呢。她经常早早来到乒乓球室，扫好地、擦好桌、排好椅子、烧好开水、泡好茶，大家无不感慨地赞道：明智把乒乓球室当作自己的家，真是个热心人啊！

袁汉是一个好胜的人，性格偏执，说话腔调依然如年轻那样火爆，稍有不称心，就争个面红耳赤。他爱打比赛，不喜欢单纯性的练球。有一次，他执拗地定要与我“五局三胜”。我们既当运动员又做裁判员，有一局，我脱口而出8：5，他却说是8：6，为了争1分球，他火爆性骤起，把球拍猛地往球桌一掷，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不跟你打！”悻悻地走了。看着他那牛头性，我霎时傻眼了，心里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此时，脑中忽闪出母亲一句话：“出门在外，很重要的是学会如何与人愉快地相处。”我不由得暗暗地自责起来：为了一分之差，何必与他使劲地辨真假？千万别让一句话伤了和气呀！第二天早晨，我主动向他问好。这一举动，他的脸色顿时和缓下来，心中好似释然了很多，快步走来，与我握手言欢了。

“修心必先修德，养身须先制怒。”“千万别让一句话伤了和气！”这些至理的话，我要时刻铭记在心呀！

我学书法的回忆

许逸民是我书法的启蒙老师。他援笔如橼，一挥毫，能写出好多体的字：篆书、隶书、魏碑、黑体、仿宋……，其中魏碑体写得最好。当一幅笔力矫健、气魄豁达、字形秀美、布局合理的魏碑字句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场上立刻爆发出阵阵的掌声。当时，我的脑海翻腾着这样的想法：将来有一天，我也能像他写一手好字，多好啊！

许老师亲自细心书写的一本魏碑字帖赠送我，并嘱咐我要好好练字。

当时，我家很穷，买不起纸张练字。我只能用毛笔先蘸着清水，在二扇黑漆破厨门上涂写，能显现出清晰的笔迹来，一会儿字迹干了，又可以重写。有时找些别人看过的报纸、用过的废纸，拿个碟子倒上淡墨水，提笔练起。刚开始手抖腕颤，哆哆嗦嗦，横不平，竖不直，歪歪扭扭，满地废纸，满桌子墨，满手沾墨。只因我天资蠢笨，刻苦不够，学了二三年，终无进展，未免心灰意懒了。许老师知道我想退却的思想，立刻到我家，谆谆教导：“要写好一手好字，首先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逐渐培养耐心和毅力。其次，临摹碑帖法书是学好书法的必经过程和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我继续练字了，一点一撇，一横一竖，灌注了我点点滴滴的汗水和心血。有时一练就用上一下午的时间，上床睡觉时，腰酸背疼，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天天临习，有些长进。学校举办的几届书法赛中，我连连获奖。同学们的赞许，使我信心更足了，干劲更大了。

书展中，我看到行家一幅幅灵气贯通、行云流水的行草字，震惊了，那活龙活现的字太吸引人了。回家后，着手练行草字，写出的字像蚯蚓爬行，像蛇折行，致使全幅行气割裂，杂乱无章，难看极了，我深深认识到不是写行草字的料。由于脑筋迟钝，功夫不到，又没得到行家指点，见异思迁，看到哪一体字就感到新鲜，就想试试，不专一家一体，结果十学十不专，直到老年，写不出什么名堂来。

尽管字写得很一般，但乡亲们并没有嫌弃。平时，农村逢到婚丧喜庆时，村民拿纸到我家或到其家写联，我都乐意地接受，因为这是练字的大好机会呀！既省纸张墨汁又可习字，何乐而不为？我写的字，自己深感造诣浅显、笔力软弱、结构杂乱，但有人却说：“不错，挺好！”我心里清楚，当着我的面谁能说不好呢？他们的赞许，更多的是鼓励和鞭策。

我一边学书法，一边欣赏别人的书法作品，扑面而来的是墨香和作者满纸四溢的才情，是自己修养不断提升的捷径。

当报纸上刊登书法比赛征稿时，我心里产生跃跃欲试的念头，但想到水平这么差，自己的字怎敢见世面？苦苦思念好几天几夜，最后还是不怕见笑，把稿件寄去。真没想到，我的作品竟然得奖，或许是参赛者少，让我充充数吧，或许是我得到评委厚爱吧。2014年6月，在“欧阳询奖”全国书法大赛中荣获铜奖；2016年1月，在第一届中国老年诗书画大赛活动中，荣获硬笔书法一等奖；2018年3月，在第一届中国老年诗书画作品邀请赛活动中，荣获书法一等奖。这些小成绩，只是一个起点，而不是终点。今后，我要好好向行家学习。对于书法艺术的学习，我永远在路上，永远是小学生。

有人说，书法是纸上的音乐、笔墨的舞蹈，是无弦的琴、无声的诗。书法投入的是心，是意，是境，是无法言说的心情愉悦。

我虽近八十，但上进心犹在，正想更好地向喜爱书法者学习，您欢迎吗？

婚宴见闻

乡宴有长寿宴、乔迁宴、升学宴、婚宴……，做得最多且最有人气的还是婚宴。

按本地风俗，不管谁家办的婚宴，本家族人和左邻右舍都要主动去帮忙。

婚宴前两天，主人家就要备足木柴，叫几个年轻力壮的族人筑好灶膛，挑满几大桶水，打扫楼房四周的卫生。婚宴前一天，男的有的张贴喜联，有的到各家各户搬借来桌椅，有的剁好猪羊牛脚，剔好猪排骨；女的有的宰鸡鸭兔，有的碾糯米浆，为做好粿仔、吉鸿糕准备。

当天，婚宴总管是个德高望重、有组织能力且精明强干的人，只见他忙里忙外，谁接待客人，谁收付钱，谁上街采买，谁排好桌椅，谁坐什么座位，谁传菜，从头到尾的各项事务、细节全权把控，不厌其细，指挥若定，把个偌大的婚宴办得井井有条。

从凌晨3点开始，几眼灶膛就没空过，几个厨师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只见他们扎得稳当的马步，手握大小勺，或翻或转，动作流畅自然，翻炒之间尽显如虹气势，鼎锅中食物的量、质、形、味全握在手。厨师身旁有几个得力助手，他们一边拿着各种配料，一边要掌握好灶膛中的火候，什么时候木柴可以毕毕剥剥地燃烧，什么时候文火，助手应百分之百听厨师们指挥。经过厨师们精心细作，香味已经从沸腾的大铁锅里四溢出来，满座楼房被香饽饽的美味萦绕着。当一桶桶一锅锅热气腾腾富有地方风味各式菜肴摆在大木板椅上的时候，大家都不禁点赞着厨师们的烹饪技艺是多么娴熟和高超。

10点，帮忙的男男女女穿梭在20多张席桌间，搭桌布、摆碗筷、置饮料、放特色小吃。

11点，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礼花开道后，新郎新娘驾到，新郎满脸春风，神采奕奕，身着笔挺的西装，步履坚定，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娘相貌端庄，气质高雅，一身大红袍，从笑得特别开心的脸蛋上，可以看到她浑身从里到外都洋溢着幸福的激情。新娘迈火盆后，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婚礼现场。大厅正堂上贴着特大的“喜喜”字，是用烫金纸剪的，熠熠发亮。婚礼正式开始，他们接受众人祝福，现场亲朋好友见证新人的幸福时刻。

婚宴开始了。“好吃！慷慨！”一阵阵赞叹声不时发出。我邻桌是年轻人，有一个调侃着：“饿了好几天啦，就等这顿呢！”不管三七二十一，龇牙咧嘴地吃了起来，这丑吃相，害得人们笑痛了肚子。另一桌年轻人，不在乎吃，却在乎喝，啤酒论瓶，白酒论斤，喝酒令声震耳欲聋，菜没动几筷子，喝得醉醺醺的，脸早涨得像关公，话已经颠三倒四了。新郎新娘一一到各桌敬酒，这些年轻人才规矩些，待敬完酒，继续上菜。

我同座的桌都是老年人，其中陈爱祖是新郎的叔公，前几天从马来西亚回国寻根谒祖。他很健谈，对祖国的日益强盛、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感到非常高兴，我问他：“今天的婚宴办得怎样？你最喜欢哪几道菜？”他笑眯眯地说：“很好！很好！多道鲜美的菜，说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品质大大提高。我最喜欢吃的是槟榔芋面线糊、白鸭汤、黑笋干、淮山红菇汤、八宝饭、糯米粿仔等等，这些家乡产的原汁原味，怎么不让我喜欢呢？今后，我会再回家，好好饱尝这美妙的婚宴！”

婚宴结束时，门前挂着一串5千响的鞭炮，“噼噼啪啪”燃响了，人们在欢笑声和赞叹声中各自回家了……

婚宴是传播烹饪文化传统的重要阵地，婚宴的味道是乡愁的味道，也是传承民族文化的味道。

捉　鱼

听陈伯伯说，我的古厝厅庭的出水孔口是通向大坵田，孔洞里长着好多的鱼。说到鱼，我馋得口水直流。陈伯伯还教我如何捉住孔洞里鱼的方法：我采来一大堆苦蓼草，捣烂绞汁；用泥土封住流入田中孔；在厅庭入口处外用石头泥土围堵成半月形的坝，把水舀干；把苦蓼汁水往孔洞里灌进去，洞里的鲫鱼、土刹鱼、孤呆鱼、泥鳅等一闻到苦蓼水辣味，就争先恐后溜滑到半月形的坝中。那天晚上，全家人美美地喝了鲜美的鱼汤，香香地吃了鲜嫩的鱼肉。

“要捉到更多更大的鱼，就要到小溪里。”邻居金表小伙伴认真地说。他的话，深深地勾住了人们的魂。说干就干，有的拿锄头，有的拿畚箕，有的拿脸盆，有的拿水桶，卷起裤腿，哼着小童谣，斗志昂扬地向小溪出发。

我们选择了一个小溪弯，这里的水浅，水流慢，小石洞多。金炎手握锄头，挖溪边带草的土块，小生与小民用畚箕把带草的土块运来，我和金表、金印负责筑堤坝，堤坝筑好了，大家用脸盆、水桶把水一桶桶、一盆盆往外舀。尽管大家汗流浃背，浑身都是泥浆，但是没有喊一声辛苦。坝里的水快干了，一条条小鱼露出了脊背，活蹦乱跳，一只只螃蟹口吐白沫，气喘吁吁地横爬；大的鱼这时也无能为力，软绵绵地躺着……。小生看见一只大螃蟹，急忙用双手抓住，却被它的锯刀似的双脚掐住，鲜血流了出来，吓得尖叫：“我痛啊！我痛啊！”金印迅速地先控制住这只螃蟹，后从口袋里掏出粘布，包扎好伤口，血渐渐止住了。他劝道小生：“别哭，这只大螃蟹赏你，晚上，它是你肚中的美食了！”小生笑了。不一会儿，捉了大半桶鱼，看着这胜利品，大家心里乐滋滋的。

一天下午，程叔叔神秘地对我们说：“晚上一定会给你们带来惊喜！”吃过晚饭，冬冰、建业带我们到溪边一间水车石舀屋房。大人们在水车房大水沟源头堵住，一小时后，大水沟里水快要放干了，沟里的大鲤鱼、鳗鱼、鳖、龟、大龙虾慌慌张张四处乱爬。此时，我看见一条２斤多重的鳗鱼在沟旁蠕动，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急速地用双手捉它，它却不费力地滑溜了，我赶忙把上衣脱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狠狠地把它罩住，“我捉到一条鳗鱼啦！”一边高呼，一边把它放置在大水桶里。“我捉到一只鳖！”小生高兴地喊道。“我捉到一只大龙虾啦！”小民高喊着……

回望70年前那种捉鱼乐的情景，至今还不时在脑中回放。有时，我默默地注视着古厝的厅庭，看着小溪里的流水，心里不禁涌起种种的滋味。那种野趣盎然捉鱼的乐趣，今天的小公民一定很羡慕吧！

捉鱼，难以磨灭的记忆，难以抹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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