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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听散文】

我在山村当教师

2023-06-05    来源:《永春文艺》(2022年)    作者:潘达生  浏览次数:937

一条盘山公路弯弯曲曲地拐进一个绿意盎然、流水潺潺的山村。这里有“一座座青山紧相连”,有“一朵朵白云绕山间”,还有“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这个远离集镇的秀丽山村,就是我一九六九年春天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全家上山插队落户)的地方:永春县达埔公社达山大队(现在叫达埔镇达山村)。我家和另外几户人家还有几个单身知青,被安插在离大队部两公里的桂地自然村各生产队(现在叫村民小组)。父亲是小学教师,也随我家上山从平原校调到达山小学。

在这“广阔的天地里”,我听毛主席的话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凭着年轻有力气,肯吃苦耐劳,很快就学会了各种农活。挥锄挑担,犁地耙田,插秧蓐草,割稻打谷,样样活儿干起来都和当地的农民差不离。

在这里,我认识了几个在学校当民办或代课教师的本村回乡青年。我好羡慕他们,痴痴地想着什么时候我这个老三届知青也能过把教师瘾,让自己的学识有用武之地呢?

机会终于来了。一九七八年秋季,在达山小学任教导的父亲为我争取到一个编制内的代课名额,说好了不能在总校,要去分班。当父亲和校长征求我的意见时,我满口答应,高兴得晚上睡不着觉。代课教师工资微薄,分班工作又繁杂辛苦,这些我无所谓,能当教师就行,先干起来再说。

我去代课的地方是平地洋分班,离总校两公里多,离我家将近五公里,比较偏僻。分班设在一座不住人家的老旧祖厝里,教室、宿舍、厨房都在里面。这个分班规模不大,一到三年级,学生不到四十人。教师只有两个,另一个是本地的民办教师,有好几年教龄,学校让他当分班负责人。

三个年级两个教师,必定要有一个复式班。根据各年级学生人数安排,一年级新生二十人是单式班,二、三年级合起来不到二十人是复式班。复式班是那个年代山区校的一个办学特色,各处分班里的复式班比比皆是。可以想见,要上好复式班是不容易的,也是很辛苦的。

功课是这样安排的:我教一年级语文(兼班主任)和二、三年级的数学(复式班);那位民办教师教二、三年级语文(兼复式班班主任)和一年级数学。这样的安排体现了“老”教师对我这个新手的照顾。

我的教书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原以为凭自己的学识和能力,应付一、二、三年级教学绰绰有余,其实不然。要上好一节课,让学生听得懂,学得好,是大有讲究的。上一年级第一节课时,尽管我做了充分的准备,还是有点手忙脚乱,力不从心。上复式课难度更大,如何分配不同年级的教学时间,如何安排不同年级学生的动静搭配,都要认真考虑,周详谋划。起初,我上复式课常常要拖课很长时间才能完成教学任务。摸索实践一段时间后,渐渐得心应手了。

我始终认为,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学,而且可以学好,做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上小学时就懂了。学校订的教学参考资料很丰富、很完备,连每课时的教案都有,只要肯多花时间,多下力气,不愁学不来,做不好。况且身边有一位“老”教师,我经常虚心向他请教,获益非浅。

分班(特别是有复式班)的工作确实是辛苦的。整天上课没有空节,也不能每节课固定上四十分钟。有时为了完成教学任务,一节课上一小时或更长,那是常有的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日常的教案、作业、试卷,期初各种计划,期末各种总结,学校开会,听课教研,样样不能落下,忙得够呛。

我不怕困难艰苦,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接受挑战。我坚信,在生产队参加繁重的农业劳动磨炼了近十年,还有什么苦不能吃,什么重压不能承受呢?

因为离家较远,不可能天天跑路,我必须住校。那时交通落后,虽说公路已经通到各个角落,但全村难得见到一辆自行车。校长家在城关,到学校三十多公里路程,其中盘山公路足足十公里。他就是骑着学校仅有的一辆旧自行车来回奔波。即使是寒冷的冬天,推车上山也要累出一身汗。其他家在平原地区的教师,大多数靠两只脚“趴趴走”,只有少数人骑自行车。(那时公路上还没有见到摩托车。)和他们比起来,我走这点路程简直算不了什么。

住校也有好处,使我有充足的时间备课,批改作业,做好各项常规工作;还可以经常家访,了解学生的情况,密切和家长的联系。

大多数分班只上主科语文、数学,其他副科只是课程表上的摆设,顾不得上,或很少上,这是受分班的客观条件所制约的。我感到这样太枯燥,对学生不好。因此,经常安排一点时间让学生唱歌、画画,做游戏或体育活动,这样做,很受学生的欢迎。

我住在分班,三餐要自己烧火做饭,柴火由生产队提供,让学生送来。什么高压锅、电磁炉、电饭煲,那时不只是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照明用的电是大队建的小水电站发的,电力不足且经常停电,所以,蜡烛、煤油灯必不可少。

至于三餐做饭,早晚比较好办,早上起早一点做早饭,下午放学后做晚饭的时间很宽松。就是中午做饭的时间较紧,上午放学后才做饭,午休时间减少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了。

我住在分班,还利用生产队划给分班的田地种菜。种菜的见效很快,不仅够吃,有时周末还能带蔬菜回家,也算是一种创收吧。

那时候,山区的贫困落后从学生身上也能看出来。不少孩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光着脚。寒冬时节,因为衣服单薄,一些孩子上学抱着火笼取暖,更有甚者连鞋也穿不上。看着这些孩子让人心疼不已。我只能认真地教书,真心地希望这些孩子学好知识,走出大山,摆脱贫困。

就这样,我在平地洋分班工作了一年。这是我三十多年教师职业生涯的开端,值得我铭记在心,终生不忘。

一九七九年秋季,也许是校长发现我对初中数学有两下子,把我从分班调到总校教初中班的数学。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为了方便山区孩子上初中,一些山区学校开办了二年制的初中班(俗称戴帽)。上级给编制但没法分配中学教师,初中班的师资由各校自行解决,学区在人事安排上给予适当照顾。就这样,我这个初中毕业生居然滥竽充数教了四年初中班,直到一九八三年秋季小学“戴帽”初中班全部撤销,成为历史。

一九七九年对我来说还有一件意义非凡的大事。这一年,中央着手解决文化大革命遗留的上山下乡知青就业问题。千千万万的知青跳出“农门”,走进各行各业吃“皇粮”,领工资,成为国家工作人员。和我一同上山下乡的知青前几年陆续有人招工了。现在,有的去了电厂,有的去了供销社,有的去了卫生院……。我从代课转为公办教师(简称转正),就地安排在达山小学。工资一下子从每月24元涨到41元,和我们的校长差不多。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这是我人生一个重大的转折,从此我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转正后,我怀着一颗感恩戴德的心,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更加努力认真,不敢有丝毫懈怠。我的表现深受群众和领导的好评。

一九八O年,在全国性的回城浪潮中,我家和所有上山落户的人家都迁回了原籍,父亲也调回平原校工作。于是我成了周一上山、周末下山的外地教师。

我坚持一贯的作风,周一到校从不迟到。前几年靠双脚“长征”,天没亮就出门,冬天也走得汗流浃背。后来买了自行车,则是上山辛苦下山轻松。直到九十年代初买了摩托车,与时俱进跟上了时代前进的步伐。

我长期在山区工作,从没向领导提过调动的要求。有人说我傻,不会和领导疏通关系。我不在乎,我认为和以前做工务农相比,能吃“皇粮”,领不薄的工资,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应该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做好本职工作。否则,对不起党和政府,对不起学生和家长,也不起自己的道德和良心。

一九九八年秋季,全镇范围内进行较大的人事调整。可能是领导考虑到我已年近半百,把我从山区校调到离家较近、交通便利的平原校。离开熟悉的工作环境,离开熟悉的学生和家长,离开我曾经奉献青春、挥洒汗水、当作“第二故乡”的这片热土,我还真有点恋恋不舍呢!

从一九七八年到一九九八年,我在山区学校工作整整二十年。二十轮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二十载沐风栉雨,教书育人,我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2022103

                                                         

(此文收入泉州市离退休教育工作者协会2022年元月编辑出版的《教坛轶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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