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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地】

小时候的羡慕·怀念父亲三章

2023-06-07    来源:《永春文艺》(2022年)    作者:李文明  浏览次数:346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时候”已经成为回不去的“时候”,更成为我们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时候”。而小时候的那些事,或开心或哭闹,或深刻或朦胧,长大后有多少人记得?又有多少人会再次提起?

而我,自认为从五岁有记忆开始所有经历过的大情小事都记得的人,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不管时空怎样变幻,小时候的那些事都深深地印刻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常常梦里浮现。。。

小时候因为自己的家庭曾经清贫多艰,日子过得苦难不堪、暗淡、灰暗,因此在日常的生活中和岩峰小学六年学习生涯里,对厝边头尾和同学之间相对较好的生活条件、吃穿用度,大到一辆自行车,小到一把雨伞,年少的我总是充满了无数的羡慕,甚至有些嫉妒,好在内心还算平和,不曾有过恨……

即使现在我人到中年,不愁吃不愁穿,但每每想起当年对别人的那些羡慕,心中仍情不自禁感概万千。而那些或大或小的羡慕背后,隐藏着多少儿时父辈的艰难,又饱含了多少父亲对我厚重的爱和希望……

第一章:“一双雨鞋”

 最近,泉州老下雨,下得那种缠缠绵绵,下得这般淅淅沥沥,用古时候所有描述下雨的“五言七律”诗句来形容都不为过,但相比咱小时候的下雨天,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小时候的雨可真多,特别是夏季的台风天,一下雨,岩峰小学里的那个岩峰院不仅四处漏水,东边院落大理石铺就的中庭还到处积满了水,形成一个积水池,即使雨季过后,积水好几天也都消退不了,给学校师生的进出带来了很多麻烦,也存在了一定的危险,但那时却是上幼儿班的我们最开心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在岩峰院南面山门左侧的老旧书房上幼儿班,每每学校的钟声一响,秀华老师一说下课,只要外面稍微雨过天晴,或是斜风还伴着细雨,小伙伴们就会蜂拥而出,争先恐后来到积水池里玩水。

 那时,我最羡慕的便是别的小朋友拥有一双雨鞋,或红或绿,或新或旧,一穿上它,有的走起路来神气十足,有的小心翼翼深怕鞋面弄脏了一丁点,有的互相抬脚观摩比较……有了它之后,大家就开始肆意地在那个开阔的水庭院里疯跑、追逐嬉戏,不用害怕在积水池里滑倒,也不用担心鞋子会进水,或是顾及因玩耍时溅起的积水湿了裤脚,更重要的是有了那双雨鞋,回家后不会因为脚上泡水过后出现的褶皱或是裤管常常湿透而被父母责骂,甚至于常常威胁说“不惊死,天天去Lwo水,大汉脚软酸怎么办……”

 幼时的我,不要说雨鞋,有时候连“空气鞋”都难得穿。记得家里那时唯一的一双雨鞋,好像还是父亲从三明大姑那边拿回来的,旧的,似乎也还会进水。但即使那样,一到下雨天,我总会“不懂事”的央求父母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给我买一双雨鞋。那时,我心里是多么想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穿上雨鞋在那个院子里疯跑,或上学下课时不会因为只穿着拖鞋或空气鞋吧嗒吧嗒的溅了一身泥。如同几十年后,女儿看到电视里的佩奇叫猪爸爸给她买一双金雨鞋,然后穿上它玩泥坑一样,叫她妈妈也要给她买金雨鞋……

 但那些年,家里穷得叮当响,时常三餐温饱都只能是勉强解决,哪来的余力为我添置那些“奢侈”的东西。何况,穷人家的脚也没那么金贵,裤子湿了就湿了,脚风湿不风湿以后长大再说……所以,不管是上幼儿班,还是后来上了小学,每每下雨时节,我依然光着脚或是穿着拖鞋和其他穿着雨鞋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庭院里玩水,依然穿着拖鞋或空气鞋走过路过操场上的合欢树,尔后沿着淼婶后面那条S型小路回洋江店李厝的家……

 偶有遇到下大雨时,父亲总会担心我路上一个人或因没穿雨鞋或路滑会摔倒。每每在下课时分,他便撑起雨伞或披上有了年岁的蓑衣,戴着斗笠、卷起裤脚来学校接我,或搀或牵或背,而我总把拖鞋或空气鞋脱掉,光着脚丫子,牵着父亲的手或撑着伞趴在他的背上,雨打在父亲的斗笠或我撑的雨伞上,“噼啪噼啪”响,不时顺着父亲的脖子淌到他肩膀上……

 小时候的雨啊,下得让人感觉那么的温暖,而我记忆里童年的下雨天,却总停留在趴在父亲的背上……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去三十多年,当年小学里的岩峰院早已拆除未能重现,岩峰院里的那个积水庭院也只能在梦中依稀可见,淼婶后面水渠边的小路也早已改道不复存在只剩当年路边那片小菜园,而父亲已在青山之上长眠三十年,再也找不见父亲穿过的那双雨鞋,日久年深,只留下对他无限的思念……

   苦涩的童年,无数的心酸,雨天的一双雨鞋,成为我儿时记忆最深处对别人最大的艳羡。

 白驹过隙,转身便已人到中年,茫茫人海,到处磕磕碰碰、兜兜转转,回首当时已惘然。

 每每季节交替,小腿便会风湿疼痛,但时至今日,我却未曾为自己买过雨鞋一双或半双。

 也许是曾经的羡慕,让我对雨鞋心怀一种“虽苦大仇深却不无病呻吟”。

 也许是这些年自己风雨兼程,害怕穿上厚重的雨鞋,反而让自己一路上避重就轻。

 但也许是儿时的那种念想,让我变得执着单纯,不流于形式,更不喜欢束缚,最爱雨中独自前行……

 

 第二章:“一把黑雨伞”

 清明已过个半月,小满时节雨纷纷。今年因为疫情封控无法回家,更无法上山扫墓,屋后半山坡上父亲那向阳的坟头是否已长满青草,山的对面是否依然山峦叠嶂、雾霭茫茫……

岁月经年,父亲与青山作伴已近三十载,回望故里,路上车马喧,村里高楼起,家中孙满堂……

下雨时节,心中再次想起了远逝的父亲,想起儿时他亲手写上“李锦记”的那把黑色雨伞。

小时候的下雨天,学校里的同学们上下学时不仅脚上穿的是五花八门,身上、头上遮的也都是各式各样,有是戴着斗笠,有的披着雨衣,有的呢撑着小花伞,有的呢就一块永春化肥袋裁开用双手拉着两个角勉强能遮住上半身……

而我,那些年,用的是一把父亲当年从达埔街上买的老式黑色布雨伞。

那雨伞全身是黑色的,伞布是厚实不见光、可透水但不会滴漏的材质,中间龙骨是一根不锈钢材质的银色实心铁棒,伞头是一个类似琉璃材质透明、里头有朵粉红相间小花的四角形状的塑料手柄,整只伞分成六瓣,没有自动装置,得靠手动打开,儿时的我力气小,时常吃尽开伞时的苦头或者不时收伞时被夹伤。

雨伞头尾七八十厘米长,重约两斤,因为伞布会吸水,一下雨特别是小时候台风天的那种瓢泼大雨,雨伞更加重了不少,整个伞即使用双手握紧举着或半扛在肩上,也显得非常吃力,走起路来很笨拙……

父亲出于珍惜,更是防止丢失,用他惯用的办法,在雨伞上用红色油漆、楷体字样端正地写上繁体的“李锦记”三个字以及具体购置年月,一年四季,雨天给我撑去学校,晴天收起放在家里楼上的角落里。

于是乎,小时候的下雨天,岩峰小学校园里的操场上的那两棵合欢树下,学校到洋江店李厝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总看见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用力地撑着一把带着“李锦记”三个红色醒目字样的黑色雨伞,踉踉跄跄、步履蹒跚,走过多少春夏,再走过几个秋冬……

年少的我,其实,对写有“李锦记”的那把黑色雨伞是很“排斥”的。不仅因为它很重也很笨拙,也不是因为它不能自动打开,更多是因为其他同学大多是撑着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小雨伞,在雨天的岩峰小学校园里显得朝气蓬勃、争奇斗艳。而小小年纪的我,却要撑一把那个年代老人才常用的黑色大雨伞,上面还带着几个红色大字,在校园里“招摇”、丑陋不堪……

虽然小时候也有很多同学同样因为家里清贫朴素,下雨天只戴斗笠或身披化肥袋,但儿时自卑的我却常常只“比上不足”,却很少“比下有余”,心里对其他撑着花色小雨伞的同学们总是平添几分羡慕,却又无可奈何,一心一意地觉得那样的雨伞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才是下雨天应该得到的最好庇护……

都说父爱如山,儿时的我却无法真正体会。父亲的一辈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用尽全力用他力所能及的力量和方式,给予我们最好的生活条件和保障,哪怕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雨伞,他也把它当作宝贝一样,郑重写上他自己的名字,也许那伞样式是最丑的,但质量确是最棒的。

那些年,每当狂风暴雨来临,那把伞,不仅挡住了我童年的风雨,伞上的字,更是一路闪闪发光……

多年以后,我到三中念书时,带上哥哥从厦门买回来的那把黄色花折伞,常常把它放在箱子里、枕头边,视若珍宝,即使有时候下雨天,能用其他方法遮雨或和同学共用一把伞,也时常不舍得拿出来用。

如今,小时候的时光和记忆已经和我们渐渐走远,当年那把写有父亲标记的黑色雨伞也早已在岁月的变迁中没有了踪迹,而我自然也不再钟情于儿时别人手里的花折伞,风里来,雨里去,头上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即使没有伞,我也要做一个努力奔跑的“孩子”。

因缘际会,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时常在家里、车上放有很多把那种传统、纯色、厚重的老式雨伞,或自用,或常拿来送人,无论风和日丽,还是大风大雨,总是有备无患,每当打开伞的那一刻,我便想起小时候岩峰书院合欢树下一个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的那个瘦弱的小孩,还有永远回不去的童年……

而女儿,也到了当年我去岩峰小学读幼儿班的年纪,每当下雨天,送她去上学的路上,我总让她自己独自撑起小花伞,一边走一边唱,一边和她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伞下父亲传递给我的父爱如山……

 

 

 

第三章:“一辆自行车”

 

说起自行车,80后的我们,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起“二八大杠”,那是我们生长的那个年代大街小巷、城市乡村,特有的一个符号和标记。每每想起儿时的自行车,你我也一定会有很多让人难忘的故事和记忆……

小时候,家里虽然常常家徒四壁,一年四季总是一贫如洗,但却有一辆老旧的飞鸽牌自行车,那种典型的二八大杠,带有一个“大后架”和脚刹,老得不能再老的自行车。

据说那辆自行车还是父亲当年用二十元从四叔公手里买过来的,车很旧,很重,也很丑,铃铛总是不响,刹车经常不灵。小时候的我,对那辆自行车,不仅年纪小骑不了,从心眼里也看不上。

特别是到了八九岁可以学骑自行车的年纪,对父亲那辆自行车,更是时常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对身边的同学,特别是那些家里拥有比我家那辆飞鸽牌小一号、轻便很多的凤凰牌小后架或是新款的五颜六色、低矮无杠的自行车,每每放学时分大家一起在马路上半摔半推学着骑车时,对他们总是充满无限的羡慕,却又无可奈何,即使偶有交好的同学愿意借我尝尝鲜、一试身手,但那也仅是隔靴搔痒、望梅止渴,却还陡然平添一份自卑与惆怅……

但就是这么一辆老旧、二手、笨重的自行车,陪我度过了那个曾经“苦难深重”却又充满很多温暖回忆的童年。

1、去下镇探亲

儿时,母亲远在安溪县白濑乡下镇村的娘家,总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喜事,不是外婆做生日杀猪公,就是舅舅、表哥娶媳妇“做供”摆酒席。每每那些时日,家里农活再多,事情再忙,父母亲总会先停下,并在头天的晌午时分,把东西和行李收拾妥当,推出那辆自行车,让我坐在二八大杠上,“勾篮担”绑在后架另外一侧,“弯勾扁担”横别在二八大杠上,然后母亲和哥哥坐在大后架上,完后猛地推几步,父亲左脚踩在脚踏板上,右脚伸过二八大杠横杆后起步,一家人在父亲悠扬的口哨声中快乐出发。。。

一家四口,一辆自行车,从岩峰的桥头宫上去,爬上”街路岭”,再通过“猪子街”到了五中脚下那条通往达理的小路,一路上在荔枝树下穿梭,然后在达理埔尾往坑口电站方向爬坡,向乌石达山方向推车前行,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父亲时而歇脚抽烟喝水,时而在车上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和母亲的故事……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上卓小姨的家。吃过点心、休息片刻,父亲把自行车上锁放在小姨家后,一家大小便和小姨一起沿着山路和水渠继续走路,父亲一手挑着“勾篮担”一手牵着我,母亲牵着哥哥,夕阳西下,一路开心回娘家……

那些日子里,在下镇村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鸡鸣山野、狗吠田间,竹林遍布,稻浪飘香,一派安静、祥和、自然,日子虽朴素,却很纯净,亲情也很甜……

一家人在外婆家热热闹闹帮忙办着喜事,母亲和阿姨、外婆白天灶前忙碌夜里母女促膝秉烛长谈,父亲和姨丈、舅舅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谈笑之间也互相倒着生活的苦水和诉说着日子的艰难,十来个表兄弟堂姐妹在那山里河沟奔跑躲藏……

儿时的时光,总是那么的快乐,探亲的日子,总是那么的温暖……

而后,外婆大包小包地有送有借也有拿,父母亲挑着大担小担的肉菜米面馒头地瓜,在庵边小桥边和外婆、舅舅们依依惜别,再次沿着下镇往头潭那条小路回家。

那时,从外婆乡里回家的小路旁左侧的小溪有一辆不停转动的水车,水车转走我的童年,也转走我的快乐与忧伤……右边山脚是一个一个连着的土窑,土窑里都是地瓜红薯。我们一路翻山越岭,再次到了上卓小姨的家,顾不及和小姨拉那些家长里短,便又推出自行车,装、捆外婆、舅舅和阿姨家拿来的那些好东西和“勾篮担”后,一家四口再次骑上自行车沿着乌石达山去达埔的山路下坡回家。。。

一路上,母亲每当想起下镇的外婆和亲人们,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聚,便时常抹起眼泪;而儿时日子的那种举步维艰,也让一向乐观的父亲在下镇短暂的热闹之后,陷入对未来生活的深深忧虑。

而我,记忆中犹存的却是回家那条路上一路的陡峭崎岖,还有路旁那个坑口水库水面幽蓝、深不见底,以及父亲一路上拖家带口骑车流下的滴滴汗水,和一声声嘱咐我坐好不要睡觉的细语叮咛……

2、去城关看病

儿时的我多灾多病,不是“生怪”(类似痱子),就是身上某个重要部位被蚯蚓毒伤、肿大。每每这时父亲或单独或和母亲一起,用那辆自行车或清晨沾露或午后斜阳载我去县城求医问药,尤其经常是去找专治皮肤病的“卷毛医生”。

每次经过岭头亭那段路,不管出去城关,还是要回乡里,总是有一段很陡、很长的坡要爬。那时我总坐在后架或横杠上,父亲心里焦虑、双手吃力紧握车把用力地推着我一步步前行,时不时还回头叮嘱我双手要抓住车座椅,深怕一不小心我会从后架上掉下去。

儿时的我总觉得那时候的父亲很伟岸,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就有安全感,不管他带我去哪,我都不会害怕。我想天底下所有的父亲给他的儿子留下的都是这样的印象……

我们好不容易上到岭头亭坡顶,停好自行车,进行短暂歇脚。父亲早已气喘吁吁,而我因为生病总坐在后架上,或脸色苍白或浑身乏力。父亲在亭里抽根烟解解乏,时不时用温柔的语气问我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身上的痛痒还能不能忍……

没来得及多休息,我们便又骑车下坡往县城方向奔驰而去,下坡的路虽然也很长,但一路清风拂面,我半靠在父亲背上。

虽然因为我生病总感觉精神迷糊,但耳边却清晰听见父亲那婉转、悠扬的口哨声,时而感觉在洑江的桃溪旁飞扬,时而又似在凤美的稻田里荡漾,时而仿佛在卿园的大榕树下浅唱,一路的哨声很长、很长,父亲的背影很暖、很暖……

那些年,村里有很多人家拥有载货的东风车。当我们骑着车自行车在路上走时,偶尔远远地看到个熟识的乡里开车经过,父亲便把自行车支在路边,然后有些尴尬伸出手招停。互相问好、请过烟后,确认了我们的目的和去向,车上的乡里便热情地招呼我上车坐在驾驶室,而父亲因为座位不够的原因总是连人带车站在“大后斗”上,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抓着栏杆,而后东风车启动,快速奔驰……我偷偷透过驾驶室的后车窗,总看见父亲那三七开的头发随风飘散、凌乱,那张俊俏刚毅的脸上充满了微笑,也许是觉得他因为人缘好才有那趟顺风车坐,但也许是因为他那可爱的孩子有了大车坐后,不用跟他一起在自行车上吹风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一路上,不时迎面而来的车辆呼啸而过,而我却总能听见父亲传来的叮嘱我“坐好”声音……

路上学车

小时候八九岁大概上二年级的光景,我渐渐地长高了,也有一些胆子和力气,到了可以上路学自行车的年纪,所以,即使我再看不上那辆老飞鸽,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就凑合用,“没牛用马”,总是可以的。

每每放学或周末,我总和年纪相仿的邻居或同学,每人推出一辆自行车,或是到岩峰小学的操场上,或是在村里那条车来人往的大路旁,有模有样、人模人样、一模一样地学起骑自行车来。

因为那辆飞鸽自行车确实太重也挺高,而我的个子还相对较小,不仅只能右脚从从二八大杠那个洞里伸过去踩着脚踏板蹒跚学起,而且时常还会因为平衡感较差而摔个“人仰车翻”。

有次从岩峰小学学了半天后,傍晚时分,准备从那条S型路上推车回家。当我见到很多同学也都“潇洒”的半推半骑下坡时,一时兴起的我顾不上自己还不会上路且不大懂得刹车,也跟着人家从学校的那栋教师办公宿舍楼庭院入口处开始骑车往下……

不曾想,学校那条路,又弯又陡又窄,我从二八大杠那个洞一上车,就后悔了……

随着自行车下坡的速度加快,拐过一个弯后,车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仅控制不了车速,也忘了如何刹车。当要再拐过第二弯也就是淼婶厝后那个水圳边时,迎面而来的是卓厝的春喜,要命的是她还挑着一担“粗桶”。情急之下,脑子里闪过到底是迎面把她撞过去,还是掉进水圳里……无奈,也害怕,最后我选择了“舍生取义”,闭上眼睛,放开车把,连人带车掉到了水圳里,保全了春喜,也保全了“粗桶”。

好在,那个水圳的水不是很深,上天保佑,我也掉到了水中央没碰到岸边的石头,除了头上稍微和自行车产生轻微磕碰流了点血、全身湿透外,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刚好放学路过的天赐堂叔和众人一起把我和车从水里“捞了起来”,然后帮忙推着自行车,带着哭哭啼啼、惊魂未定的我在众人惊讶、庆幸的眼神中回了洋江店的家……

回家后,母亲免不了一阵大声唠叨训斥,而父亲却忙着“问前看后”,生怕我身上掉了块肉……

经历了那次的意外后,我胆子没有变小,但从此不敢在那条上学路上学车了,转而和伙伴们在大马路上练车,从山尾宫开始一直练到“帮山塆”,风雨无阻。不幸的是,“灾祸又来了”。

一天傍晚,我正和伙伴在马路边练车,正半推半骑到岩峰村原来玉梅接生的那个产房门口位置,前面骑得较快的伙伴已经掉头回来,看到我时大声招呼我赶紧一起掉头、跟上大部队。

爱热闹的我,顾不上多想,就猛地一转车头,不想,身后一辆快速行驶的黑色嘉陵摩托车横冲直撞了上来,只见“哎呦”一声,我连人带车倒下去,自行车的大后架重重地压在我的腰上……

一下子,那个马路边炸开了锅,四邻左右见状围了上来,有的堵住了那个骑摩托车的去路深怕他跑了,有的赶紧移开压在我身上的自行车把我扶起,有的奔走呼告找我的父母去……

很快,邻居阿玲把正在“鸟里塆”干农活的父母带了回来,父母扔下农具,二话不说,一口气跑了几里山路,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来到我被撞的地方。母亲看到站在路边脸色有些苍白、浑身发抖的我,关切地问我哪里撞疼没有,并有些生气地和撞到我的人讲话,“半威胁”地说“孩子不要有什么闪失,和你不得直(就是和你算账)。”而父亲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和撞我的人一边一起互相敬烟,一边听着对方半歉意半狡辩地解释着是如何撞上我的,一边大方、和气地和对方表示“只要孩子没事就行……”,后来对方的一个亲戚,又刚好是我们那边的邻居,听说撞人后赶紧来到现场,看到父亲也在场,便又是一阵寒暄解围,又是一阵赔不是。而我,才八九岁的年纪,没有见过那阵势,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有伤,只晓得半委屈半无辜地摇头说没事。

经过父母和对方一番交流后,最后那人给了父亲二十元,说让我去买对面线蛋吃,然后就在父亲客气的送别声中离开了。过后,父亲担心我腰骨受伤看不见,带着我去找村里有名的看内伤的墙叔。墙叔一番询问,又是掰指头,又是翻眼皮的,最后给我一点青草药说回去煎蛋吃就没事了……

那天夜里,父亲睡前坐在我的床边,再次仔细地询问我是否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并语重心长对我说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在马路边骑自行车。当父亲问完起来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父亲眼角泛起的泪光……而我也为自己儿时少不更事,几次三番出现意外,而感到深深自责……

“被摩托车撞、讹人二十元”的消息学校内外、厝边头尾不胫而走,父亲没有多解释,即使有“好事者”一再追问,父亲也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一如他一辈子的乐观豁达开朗、不与人争辩,亦不占别人一丝一毫的便宜……

而我,经那以后,对那辆飞鸽老自行车有了忌惮,即使偶尔还推出来学,也躲开马路远远地。只是从此我也落下了病根,一到刮风下雨时,腰间便会隐隐作痛,一如想起父亲,胸口便会钻心的疼。

时光如梭,那辆飞鸽牌自行车在父亲走后经过几次改造,最后以废铁的身价卖掉,如同那把写有“李锦记”的黑色雨伞一样,消失在岁月中。那辆自行车,陪伴了父亲半生,陪我度过了一个童年,虽不曾留下任何影像,却时常让我想起它那老气横秋的样子,也仿佛还能听见我双腿并拢坐在前面杠上听见父亲载我时吹出的悠扬哨声,或是依稀看见我双脚叉开坐在后架上时父亲那坚实的背影……

“后记”

一双雨鞋,一把黑雨伞,一辆自行车,是我儿时对别人最羡慕的三样东西,亦是父亲留在我童年里抹不去的三段记忆,虽然时间已经久远,尽管当年无法再现,但父亲给我过的温暖和爱,却何止万万千千。

父亲的一生虽然很短暂,也过得异常辛酸和艰难,但他乐观豁达的人格,和能说会道的秉性,却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陪我走过童年,走过青春,走到如今四十余年。

子欲养而亲不待,何况父亲早已不在。我能做的,只有如同他当年待我一样,把那份真挚的爱和感情传递下去,让它绵绵不绝、生生不息……

老话说:父母不嫌子丑,子女却常怪家贫。也许你也曾经和我一样,在你的小时候,对别人拥有的东西也有过很多很多的羡慕,对自己家里的父母或自己的出身、生活条件也有过抱怨和嫌弃……

深爱无言,父爱如山,父亲,我有幸做您十二年的孩子,您对我的爱,我只有下辈子再还。。。

 

作者:李文明男,1991年生,永春达埔人,联系电话18359863335,自创公微订阅号“少白说事”。

高中曾用笔名“风云”舞文弄墨,大学至今常借“少白”直抒胸意,自诩虽“少年一切空白”但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平日喜欢聊天说事时常追忆那年温暖,更愿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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